低头一瞬即心安
□武玫
清晨，带着朦胧睡意，我踏上海滨熟悉又陌生的木栈道。微风裹挟着海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吹散我残留的倦意。循着风吹来的方向低头，湛蓝的海潮懒洋洋地向天际线延展，晨曦撒下的碎金随着浪花跳跃，海浪弹奏的乐章，抚平我早起的焦躁，那些芜杂的牵念瞬间如涟漪消散。我的脚步越来越轻快，微风拂动发丝，心情亦随之安然飞扬。
自然带来辽远的安然，身边的小动物也会牵动我心中的柔软。傍晚在院中与一只狸花猫“狭路相逢”。它叼着一朵艳红的石榴花，越过栅栏，轻盈落地。大概有段日子没打过照面，乍见我，它一时踯躅，一只前爪悬空，不知该进该退。我轻声招呼，它小心翼翼靠过来，将花放在我的脚边，蹭了蹭我的裤脚，埋头大吃起我刚放的猫粮。能为这些小生灵提供一餐饱饭、一块少受侵扰的休憩地，让我觉得满足又安心。
动物有灵，草木也有心给人心安的启示。季羡林先生90岁时住院，来探望的人总会忧心忡忡。他自己反倒毫无悲苦之想，悠闲地向来人打听书房窗外荷花的长势。独处时就闭目玄想，他的荷花一朵，几朵，几十朵，上百朵，开得盈塘盈池，生机勃勃。他把心境记录在《回家》中：“我的荷花掐指一算，我今年当有新生之喜；第一朵花正开在我的窗前，是想给我一个信号。”这个信号让他在医院不见焦灼，只有安心等候归家的愉悦。无论顺境逆境，生活中的一瓢一箪，都可安放本心。
昔日上海滩永安百货的四小姐郭婉莹，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，亦难逃万事转头空之舛运。家徒四壁时，她也不辍生活韵致，没有蒸具就用饭盒蒸蛋糕，没有烤箱就用铁丝烤饼干，没有精致的茶具，就用饭碗摆出下午茶，旧旗袍永远整洁熨帖，从不以悲苦潦草之态面对儿女。她用生活琐碎细节撑起了一生的安然尊严。
一海一风，一花一木，一啄一饮，司空见惯，却自有让人安心的暖。举首远眺可见风景，俯身低头亦得心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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